【宗凛】on the way to you（下）
凛
最近还好吗？我想你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了吧。东京上周进入了梅雨期，路边的紫阳花逐渐多了起来。看到这样感性的花，就不自觉地想到你应该会喜欢，于是拍了照片一起寄给你。
这段时间因为实习和打工忙了很久，回信迟了点，抱歉。你在之前的信里问我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，当然是真的。我心里也许还有后悔，还有不甘心，但只是停在那里毫无意义。虽然不能再与你并肩站在赛场，但在你前进的时候，我也绝不会停下。
这不正是你教给我的吗？凛。生活还有许多可能性，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迷茫了，你也多信任我一点吧。
之前我在实习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前辈，很巧，他也是因为生病而放弃了游泳的人。可是他对待命运的乐观态度，或者说，是宽广的胸怀，让我不得不佩服。来到东京学习，工作，接触到的人越多，越发现自己以前的固执和狭隘是多么可笑。当年的凛看着我在钻牛角尖，一定也是哭笑不得的心情吧。
不过，你也一样有很多顽固的地方。
好在你已经坚强了许多，聪明了许多，我相信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迷失自我了。我们都不会了。
其实今天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心里突然看清了未来的目标，前所未有的清晰。那当然不是个容易达成的理想，但我又觉得我一定会走到目的地。大概从小到大，除了游泳以外，我还没对什么事这么有自信过。
一起努力吧。凛。
宗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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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宗介家去海边的路上会经过一条老商店街，刚好赶上了自治会举办的活动，许多店铺都挂着特价打折的海报，攒齐了购物券还可以抽奖。凛看着热闹的人群，想起高中毕业时那次抽来的温泉旅行，不禁弯起嘴角。
宗介大概想到一样的事了，原本的扑克脸也变得柔和。
“我们逛一逛吧。”凛说。
“好。
凛先是在和果子店给妈妈和江买了铜锣烧，然后一边走一边物色着给澳大利亚朋友们的礼物。可是看来看去，又觉得没有特别合心意的东西。宗介倒是很有耐心地跟在他身后，还时不时地说道，你那个澳大利亚的队友某某和某某，教练某某，拉塞尔和劳莉，他们都还好吗？凛应和着，心里却想，宗介居然把他的朋友都记得这么清楚。他在信里提到过这么多人了吗？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也许他们都一样，写出去的信常常忘了内容，对方的回信却一字一句都记得。每一封宗介的回信，凛只会读一遍，但一遍就足够让他记在心里。宗介现在的字体比起小时候更扎实了，笔迹很重，信纸拿在手里时能摸到纸背上凹凸的痕迹。而且他一直喜欢竖式信纸，凛每每拿到他的信时，整个人像一瞬间被日本的氛围包裹住一样。宗介就是这样，在一些喜好上像个古风的老大爷，连信里的口气也像，一点也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活泼。
想到这里，凛转头对身后的宗介说：“你要不要给东京的朋友买些手信？我还没听你提起过那边的朋友呢。”
宗介看了看四周的店铺，耸耸肩：“贵澄？他不需要什么礼物。”
“喂，你太冷淡了，”凛拍了他一下，“再说还有其他人吧。”
宗介抓了抓头发，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：“其他人……”
“我记得你之前在信里说过，实习的时候有个很不错的前辈，”凛想起宗介的回信，“现在还会见到他吗？”
“前辈？”宗介愣了愣，想了一下才说：“啊，尚前辈。”
“嘛……大概是他吧。”凛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。
宗介苦笑着说：“我已经换了一个工作，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每天见到他了，不过偶尔会在下班后一起喝酒。”
凛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宗介的侧脸，从那表情中看出了一些带着留恋的亲密情绪。凛突然觉得像有什么在自己心里拧了一下，很不舒服，可是他又说不出理由。同时，他脑中闪过了很多问题：你之前在哪里实习？怎么和他认识的？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？什么时候下班？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？喜欢喝哪种酒？
凛顺手从路边的一个摊位上拿起个毛茸茸的玩偶捏在手里，摆弄了一会儿，心里却越来越烦躁。
宗介看了凛一会儿，终于从后面伸手握住了凛的手腕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”
凛挣开宗介的手，放下玩偶继续向前走了几步。宗介很快就跟上他，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。
“……”凛停下来，看着宗介的眼睛，他们一言不发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。最后还是凛先开口说：“现在去海边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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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在路上时天气还很明媚，然而到了海边，乌云很快从远处遮过来，两个人还没有走近沙滩，雨滴就噼里啪啦地落了。
宗介拉着凛跑到海岸边的休息处躲雨。休息处是个没有什么遮挡的亭子，好在雨势不大，风也不太强，雨水吹不进亭子里。
两个人站着平静一下呼吸，宗介稍微探出头看了一下，又退回来说：“应该是阵雨，先躲一会儿吧。”
凛点了点头，眼睛望着波涛起伏的海面，没有说话。
他熟悉这片海，熟悉这样的阴雨天。这个让他又爱又心碎的地方，无情又能包容一切。他懂它，他摸不透它。
这时，突然有一双手臂从背后用力地抱住了凛。
淡淡的香皂味裹住的身体，遮住了雨水的潮湿气息。
凛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酸。
上一次凛回国时也和宗介有过一个拥抱，那个场景远比现在更有风情。他们从烟花大会回家，在分手的路口，说出再见之前，宗介轻轻地把他拉进怀里。宗介的浴衣领子有点垮了，凛的鼻子碰到从领口露出来的一小片皮肤上，夏夜里他们都出了些汗，但凛并不讨厌那种触感。他们曾经在泳池边光着身子击掌，和伙伴们抱在一起。而两个人的拥抱却几乎从没有过。那当然同以前的每次靠近的感觉都不同，凛顺势用手臂环住宗介的背，脚步踉跄了一下，像是二十岁喝第一杯酒时轻微的眩晕感。
可是那个拥抱很短，并且他们之后就沉默地分开了。所以凛每次回想起来，就会觉得心里痒痒的，还有些不甘心，他想他们应该再说点什么的，他们两个人，大概错过了什么东西。
这次宗介说来海边散步时，凛就想起了那个拥抱。现在宗介又一次抱住了他。
凛知道为什么宗介站在自己背后，因为宗介总是害怕看到自己的眼泪，从小就是如此。
可他还没哭呀。
“宗介，有时我觉得你就像这片海一样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懂它，但却看不到全部。”
“……凛，你想知道全部吗？”
“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开心吗……你的新的梦想到底是什么？”
宗介放开凛，凛便转身，和宗介面对面站着。凛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经把情绪表现得很明显了：他要问清楚，别想躲开。
宗介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我现在……在学习的是营养师。之前在大学医院里实习过一段时间，现在在一家康复中心工作。”
“……”因为过于意外的回答，凛只是愣着没说话。
“之前的确是想直接去料理专门学校的，但果然还是不甘心。嗯……即使我自己没办法游泳了，但是，还有别的方法参与体育竞技的吧……像尚前辈那样，他是我在医院里认识的实习医生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但这还不是目的，新的梦想……”宗介突然垂下头，用手摸了摸鼻子，很难为情的样子。
四周的雨声好像猛然变大了。
过一会儿，宗介用十分坚定的眼神看着凛说：“凛，我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“……诶？”
凛的呼吸变快了，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着。宗介微微皱着眉，无奈地看着他笑。
“虽然英语还要再学习一段时间，但也不是那么难。我的新的梦想，就是离你近一点，再近一点。”
凛的视线里，宗介的脸被泪水模糊成一团。这个男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笨蛋，真是大笨蛋。多么温柔又多么残酷，连告白都说得这么暧昧保守，不愿意让凛为难。
可是喜欢哪有什么退路？
“这种时候，要说我喜欢你，说你是我的。”凛伸手抓住宗介的衣服，颤抖着声音喊道。
凛现在终于知道了，夏夜里拥抱时的无措，心中难以名状的骄傲，其他人出现在宗介生活里时自己的焦虑，原来全都是无处安放的爱意。
他和宗介有许多相似，但他远没有宗介那么温柔，他才不会说什么我想和你一起，他要的是一定在一起。
宗介用手指慢慢地擦掉凛脸上的眼泪，轻声说：“别哭了，凛。我当然喜欢你，你不是早就知道吗？”
“……谁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烟花大会的时候你满脸得意。”
“？！才没有！”
凛恼羞成怒，抬脚踢了一下宗介的小腿。宗介低声地笑。
“……为什么跟你谈恋爱就这么大费周章，遥和真琴可没吵过这么多次。”
“喂，这种时候是说别人名字的场合吗？”
宗介沉下声音说完，低头吻住了凛的嘴唇。凛感觉到宗介的睫毛蹭在自己的脸上，有点痒，自己也眨眨眼睛，看到对方翠绿的眸子贴得那么近，那么好看。这个好看的男人是凛的，这个曾经和他并肩而战，做什么都能得心应手，骄傲的细腻的男人，是凛最喜欢的人。
他们带着笑，吻了好多次。凛在停下时看到外面的雨已经快停了，海面上的乌云散开，阳光从云间缝隙洒落下来，海面上碎光滚动。
“凛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爱你。这回怎么样？”
“……及格吧。”
凛紧紧抱住宗介，笑着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头。
end